他没有说完，但未尽之语中的冰冷杀意，让林薇毫不怀疑他的决心。

「我明白。」林薇郑重地点了点头，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——摆脱系统的控制。至少在这件事上，我们是盟友。」

「盟友？」顾夜沉咀嚼着这个词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，「很好。那么，作为‘盟友’，你对即将到来的‘清理者’，有什么看法？」

话题回到了最初的危机上。

「信息太少。」林薇冷静分析，「我们不知道‘清理者’会以何种身份、何种方式出现。可能是商业对手，可能是身边任何人，甚至可能……不具备实体。他们拥有系统赋予的非常规手段，防不胜防。」

「那个匿名警告，是我们唯一的线索。」顾夜沉眯起眼睛，「他能提前知道‘清理者’的到来，说明他对系统的动向有一定了解。找到他，或许就能找到应对的方法。」

「但他隐藏得很深。」林薇蹙眉，「号码无法追踪。」

「未必需要追踪号码。」顾夜沉走到电脑前，快速操作起来，调出了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，「他两次警告都与你有关，说明他的注意力在你身上。或者说，他通过你在关注着事态发展。我们可以……引蛇出洞。」

「引蛇出洞？」林薇心中一动。

「制造一个足够吸引‘清理者’，也足够引起那位匿名者注意的事件。」顾夜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，「比如，我们‘意外’获得了某种能够干扰甚至对抗系统监控的‘关键技术’。」

林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。这是要主动设局，将暗处的敌友都引到明处来！

「这很危险。」林薇提醒道，「可能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。」

「待在原地更危险。」顾夜沉语气决绝，「被动等待‘清理者’上门，不如主动出击，掌握一丝先机。而且……」

他看向林薇，目光深邃：「我也想看看，你这位‘盟友’，在真正的危机面前，会如何选择。」

这依旧是一场试探，但已经是建立在初步“合作”基础上的试探。

林薇知道，自己没有退路。她点了点头：「好，具体计划是什么？」

顾夜沉俯身，在电脑上调出一份高度加密的文件，标题是——“‘方舟’协议初步构想”。

「这是我这几年，利用商业掩盖，私下研究的一些关于数据屏蔽和意识独立的设想，远航科技的轻量化算法，恰好能补足其中一个关键环节。」顾夜沉指着屏幕上的复杂构架，「我们可以‘泄露’消息，声称‘方舟’协议即将取得突破性进展，能够创造一个短暂脱离系统监控的‘安全区’。」

这个消息，对于试图摆脱系统的“叛逃者”和致力于维护系统规则的“清理者”而言，都拥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。

「消息通过什么渠道泄露？」林薇问。

「赵启明倒台后，他之前掌握的一些灰色信息渠道，正好可以利用。」顾夜沉嘴角噙着一丝冷意，「我会让手下‘不小心’将消息透露给其中一个渠道。‘清理者’和那位匿名者，自然会注意到。」

一个利用赵启明残余势力作为诱饵的陷阱，悄然布下。

「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？」林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……兴奋。这是她第一次，与顾夜沉真正意义上并肩作战，对抗他们共同的、至高无上的“敌人”。

「你，」顾夜沉看向她，目光凝重，「负责利用你对系统规则的了解，尽可能推演‘清理者’可能采取的手段。而我，会调动所有资源，布置好这个‘舞台’，等待演员登场。」

他伸出手，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暧昧或威胁的触碰，而是平摊在林薇面前。掌心向上，是一个邀请，也是一个无形的契约。

「合作愉快，林薇……‘盟友’。」

林薇看着他的手，又看向他那双依旧充满警惕、却在此刻燃起一丝战意的眼睛，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。

「合作愉快，顾夜沉。」

两只手轻轻一握，冰冷与温热短暂交融。一场针对“清理者”的反击战，以及在这危机中试探彼此、寻找真相与救赎的复杂博弈，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
窗外，夜色浓重，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、更加猛烈的风暴。

「方舟」协议的风声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特定的灰色圈层里悄然荡开涟漪。顾夜沉的手下办事效率极高，通过赵启明遗留的某个隐秘信息渠道，将“顾氏集团在ai底层算法上取得突破性进展，疑似涉及意识数据屏蔽领域”的消息，巧妙地“泄露”了出去。

这个消息被包裹在大量真假难辨的商业情报中，看似不起眼，但对于某些特定的“听众”而言，却无异于一声惊雷。

布局已经完成，接下来便是等待。

顾夜沉的顶层公寓，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。这里成为了临时的“作战指挥中心”。客厅的巨幅电子屏幕上，不再是股价走势图，而是复杂的网络流量监控、几个关键地点的实时画面，以及顾夜尘私下构建的、用于检测异常能量波动的简陋模型。

林薇坐在沙发上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，上面是她根据自身对“清理者”的了解，整理出的可能行动模式分析。

「‘清理者’的行动核心是‘抹杀’与‘修正’。」林薇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，「他们通常会选择最有效率、最不易引起土着世界大规模混乱的方式。根据威胁等级不同，手段也会有所不同。」

顾夜沉站在屏幕前，背对着她，静静聆听。

「低等级威胁，可能采用‘意外’事故，比如车祸、突发疾病。」林薇继续道，「中等级别，可能会利用目标身边的人，进行策反或制造矛盾，借刀杀人。而高等级威胁，比如……像你这样的前传奇攻略者，或者我们即将‘泄露’的‘方舟’协议这种可能动摇系统根基的技术……」

她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更加严肃：「他们可能会动用更直接、更非常规的手段。比如，精神干扰，制造幻觉，甚至……短暂的现实扭曲。」

顾夜沉转过身，眼神锐利：「现实扭曲？他们能做到这种程度？」

「在系统能量覆盖的‘任务世界’内，理论上可以。」林薇点头，「但需要消耗巨大能量，且容易引发世界规则的不稳定反馈。所以除非必要，他们不会轻易使用。我更倾向于，他们会先尝试渗透和试探。」

「渗透……」顾夜沉咀嚼着这个词，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监控画面，「目标是顾氏，或者……直接是我们身边。」

「没错。」林薇合上笔记本，「接下来，任何接近我们的人，尤其是新人，或者行为出现异常旧识，都需要格外警惕。商业合作、社交活动，甚至是……一场看似偶然的邂逅，都可能藏着杀机。」

就在这时，顾夜沉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一条来自安妮的工作汇报。他快速浏览后，看向林薇：

「有个机会来了。明天晚上，市政府举办一个科技慈善晚宴，本市有头有脸的科技公司和投资机构都会参加。这是一个‘展示’顾氏在ai领域最新‘成果’，同时也是观察各方反应的绝佳场合。」

林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这是一个将“诱饵”更清晰展示在聚光灯下的机会。

「你需要我做什么？」

「作为我的女伴出席。」顾夜沉语气平淡，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，「适时地，与几位关键的、与灰色信息圈有联系的投资人‘无意中’聊起‘方舟’协议遇到的某个‘小瓶颈’，比如……需要一种特殊的生物兼容性材料来稳定意识数据接口。」

这是一个非常具体且技术性的“诱饵”，听起来真实可信，又能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“鱼”引向一个特定的方向。

「我明白了。」林薇点头，这种程度的表演对她而言轻而易举。

「另外，」顾夜沉走到她面前，递给她一个造型别致的钻石胸针，「戴上这个。」

林薇接过胸针，入手微沉，设计精巧，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
「里面有最新的微型通讯和定位装置，以及一个紧急求救信号发生器。」顾夜沉解释道，「信号连接的是我私人的、经过多重加密的卫星网络，理论上可以避开大部分常规监控。如果遇到紧急情况，按下背后的宝石。」

这是保护，也是监控。林薇心中了然。她没有任何犹豫，将胸针别在了自己准备明天穿的晚礼服设计图对应的位置。

「谢谢。」她轻声道。

顾夜沉看着她的眼睛，似乎想从中读出些什么，最终只是淡淡道：「确保你自己的安全，也是确保计划顺利的一部分。」

……

第二天晚上，市政宴会厅灯火辉煌，觥筹交错。科技新贵、资本大佬、政府要员汇聚一堂，空气中弥漫着金钱、权力与未来的气息。

顾夜沉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，气场强大，一出现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。而他臂弯里的林薇，则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。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露肩长裙，简约而优雅，颈间戴着配套的蓝宝石项链，与顾夜沉送的钻石胸针相得益彰。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，举止从容，与顾夜沉站在一起，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。

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，有羡慕，有嫉妒，有探究，也有隐藏在笑容下的算计。

顾夜沉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众人之间，谈论着顾氏未来的ai战略规划，言语间偶尔透露出对某些“颠覆性技术”的展望，引得几位大佬目光闪烁，若有所思。

林薇则按照计划，在与一位以投资嗅觉敏锐、人脉复杂着称的风投大佬寒暄时，“无意中”提到了“方舟”协议在生物材料上遇到的“小小麻烦”。

「……是的，算法架构已经很完善，但在意识数据与物理接口的最终稳定上，还需要一种特殊的生物兼容性材料，目前市场上的产品都无法完全满足要求，这可能是项目最大的瓶颈了。」她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，仿佛只是随口抱怨。

那位风投大佬眼中精光一闪，随即笑着转移了话题，但林薇知道，这条“鱼饵”已经被目标人物吞了下去。

整个晚宴，林薇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。她看似在与各方人士谈笑风生，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。她注意到有几个生面孔似乎对她和顾夜沉格外关注，但也可能是出于对顾氏的好奇。她还注意到，顾夜沉的几个保镖分散在会场各处，看似随意，实则封锁了所有关键的进出口和制高点。

一切似乎都很正常，正常得让人有些不安。

晚宴进行到一半，进入舞会环节。舒缓的音乐响起，顾夜沉向林薇伸出手。

「跳支舞吧，林助理。」他的声音在音乐声中显得格外低沉悦耳。

林薇将手放入他的掌心，随着他滑入舞池。他的手揽在她的腰际，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，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。两人随着音乐缓缓移动，步伐默契，仿佛演练过无数次。

「有什么发现吗？」顾夜沉微微低头，在她耳边轻声问道，气息拂过她的耳廓。

「暂时没有明显异常。」林薇同样低声回应，「但感觉……太安静了。」

「暴风雨前的宁静。」顾夜沉搂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，「耐心点，猎人需要有足够的耐心。」

他们的距离很近，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映出的水晶吊灯的光芒。这一刻，抛开系统、清理者、阴谋与试探，他们就像一对真正来参加晚宴的璧人。

然而，这份短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。

音乐变换的间隙，一个侍者端着酒水从他们身边经过，脚下似乎绊了一下，托盘上的酒杯猛地向林薇倾斜！

就在酒水即将泼洒的瞬间，顾夜沉手臂一带，将林薇轻盈地往自己怀里一带，同时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扶住了侍者的托盘。